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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壁精舍还湖中作

南北朝 谢灵运

昏旦变气候,山水含清晖。
清晖能娱人,游子憺忘归。
出谷日尚早,入舟阳已微。
林壑敛暝色,云霞收夕霏。
芰荷迭映蔚,蒲稗相因依。
披拂趋南径,愉悦偃东扉。
虑澹物自轻,意惬理无违。
寄言摄生客,试用此道推。

谢灵运石壁精舍还湖中作译文

昏旦变气候,山水含清晖。
黄昏和清晨的天气变换,山水之间的景色如同清灵的光芒。
清晖能娱人,游子憺忘归。
山水的轻灵让人愉悦,使其在山水之中游历而忘记回去。
出谷日尚早,入舟阳已微。
从峡谷出来的时候时间还早,等到上船的时候天气已经晚了。
林壑敛暝色,云霞收夕霏。
四周的树林和山壑中聚积着傍晚的景色,天上的晚霞凝聚着夜晚的天空中飘动。
芰荷迭映蔚,蒲稗相因依。
菱叶和荷花在蔚蓝的河水中交相呼应,蒲和小麦在一处相依生长着。
披拂趋南径,愉悦偃东扉。
持着拂尘在南边的小路上走动,很开心地欣赏东面的门窗。
虑澹物自轻,意惬理无违。
忧虑的东西少了自然觉得没有烦心事,心情畅快就会觉得很顺心。
寄言摄生客,试用此道推。
送给希望保养身体的人上面这些话,希望他们能用这个方法来养生。

谢灵运石壁精舍还湖中作注释

注释
昏旦:傍晚和清晨。清晖:指山光水色。
娱人:使人喜悦。憺(dàn淡):安闲舒适。这二句出于屈原《九歌·东君》:“羌声色兮娱人,观者憺分忘归”,意思是说山光水色使诗人心旷神怡,以致乐而忘返。
入舟句:是说乘舟渡湖时天色已晚。
林壑:树林和山谷。敛:收拢、聚集。暝色:暮色。霏:云飞貌。这二句是说森林山谷之间到处是一片暮色,飞动的云霞已经不见了。
芰(jì技):菱。这句是说湖中芰荷绿叶繁盛互相映照着。
蒲稗(bài败):菖蒲和稗草。这句是说水边菖蒲和稗草很茂密,交杂生长在一起。
披拂:用手拨开草木。偃(yǎn掩):仰卧。扉(fēi非):门。“愉悦”句是说:愉快地偃息在东轩之内。
澹(dàn淡):同“淡”。这句是说个人得失的考虑淡薄了,自然就会把一切都看得很轻。
意惬(qiè窃):心满意足。理:指养生的道理。这句是说内心感到满足,就不违背养生之道。
摄生客:探求养生之道的人。此道:指上面“虑澹”、“意惬”二句所讲的道理。

谢灵运石壁精舍还湖中作鉴赏

起首二句即对偶精工而又极为凝炼,从大处、虚处勾勒山光水色之秀美。山间从清晨的林雾笼罩,到日出之后雾散云开,再到黄昏时暝色聚合,一天之内不仅气候冷暖多变,而且峰峦林泉、青山绿水在艳丽的红日光辉照耀下亦五彩缤纷,明暗深浅,绚烂多姿,变态百出,使人目不暇接,赏心悦目。“昏旦”、“气候”,从时间纵向上概括了一天的观览历程;“山水”、“清晖”,则从空间横向上包举了天地自然的立体全景。而分别着一“变”字、“含”字,则气候景象之变态出奇,山光水色之孕大含深,均给读者留下了遐思逸想。两句看似平常,却蕴含博大丰富。
“清晖”二句,用顶真手法蝉联而出,承接自然。虽由《楚辞·九歌·东君》中“羌声色兮娱人,观者憺兮忘归”句化出,但用在此处,却十分自然妥帖,完全是诗人特定情境中兴会淋漓的真实感受,明人胡应麟云:“灵运诸佳句,多出深思苦索,如‘清晖能娱人’之类,虽非锻炼而成,要皆真积所致。”(《诗薮·外编》)即指出了诗人并非故意效法前人,而是将由素养中得来的前人的成功经验,在艺术实践中触景而产生灵感,从而自然地或无意识地融化到自己的艺术构思之中。“娱人”,使人快乐;“憺”,安然貌。不说诗人留恋山水,乐而忘返,反说山水娱人,仿佛山水清晖也解人意,主动挽留诗人。所谓“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人间词话》)
“出谷”二句承上启下:走出山谷时天色还早,及至进入巫湖船上,日光已经昏暗了。这两句一则点明游览是一整天,与首句“昏旦”呼应;同时又暗中为下文写傍晚湖景作好过渡。
以上六句为第一层,总写一天游石壁的观感,是虚写、略写。“林壑”以下六句,则实写、详写湖中晚景:傍晚,林峦山壑之中,夜幕渐渐收拢聚合;天空中飞云流霞的余氛,正迅速向天边凝聚。湖水中,那田田荷叶,重叠葳蕤,碧绿的叶子抹上了一层夕阳的余辉,又投下森森的阴影,明暗交错,相互照映;那丛丛菖蒲,株株稗草,在船桨剪开的波光中摇曳动荡,左偏右伏,互相依倚。这四句从林峦沟壑写到天边云霞,从满湖的芰荷写到船边的蒲稗,描绘出一幅天光湖色辉映的湖上晚归图,进一步渲染出清晖娱人、游子憺然的意兴。这一段的写法,不仅路线贯穿、井然有序,而且笔触细腻、精雕细琢,毫发毕肖。在取景上,远近参差,视角多变,构图立体感、动态感强;在句法上,两两对偶,工巧精美。这一切,都体现出谢诗“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追新”的特点。虽系匠心锻炼,却又归于自然。
“披拂”二句,写其舍舟陆行,拨开路边草木,向南山路径趋进;到家后轻松愉快地偃息东轩,而内心的愉悦和激动仍未平静。这一“趋”一“偃”,不仅点明上岸到家的过程,而且极带感情色彩:天晚赶忙归家,情在必“趋”;一天游览疲劳,到家必“偃”(卧息)。可谓炼字极工。
末尾四句总上两层,写游后悟出的玄理。诗人领悟出:一个人只要思虑淡泊,那么对于名利得失,穷达荣辱这类身外之物自然就看得轻了;只要自己心里常常感到惬意满足,就觉得自己的心性不会违背宇宙万物的至理常道,一切皆可顺情适性,随遇而安。诗人兴奋之余,竟想把这番领悟出的人生真谛,赠予那些讲究养生(摄生)之道的人们,让他们不妨试用这种道理去作推求探索。这种因仕途屡遭挫折、政治失意,而又不以名利得失为怀的豁达胸襟,在那政局混乱、险象丛生、名士动辄被杀、争权夺利剧烈的晋宋时代,既有远祸全身的因素,也有志行高洁的一面。而这种随情适性、“虑澹物轻”的养生方法,比起魏晋六朝盛行的服药炼丹、追慕神仙以求长生的那种“摄生客”的虚妄态度,无疑也要理智、高明得多。因而不能因其源于老庄思想,或以其有玄言的色彩,便不加分析地予以否定。何况在艺术结构上,这四句议论也并未游离于前面的抒情写景之外,而是一脉相承的,如箭在弦上,势在必发。
此篇除了具有刘勰所指出的那些宋初诗歌的普遍特征之外,还具有两个明显的个性特点:一是结构绵密,紧扣题中一个“还”字,写一天的行踪,从石壁——湖中——家中,次第井然。但重点工笔描绘的是傍晚湖景,因而前面几句只从总体上虚写感受。尽管时空跨度很大,但因虚实详略得宜,故毫无流水帐的累赘之感。三个层次交关之处,两次暗透时空线索。如“出谷”收束题目前半,“入舟”引出题目后半“还湖中”;“南径”明点舍舟陆行,“东扉”暗示到家歇息,并引出“偃”中所悟之理。针线细密,承转自然。其次,全诗融情、景、理于一炉,前两层虽是写景,但皆能寓情于景,景中含情。像“清晖”、“林壑”、“蒲稗”这些自然景物皆写得脉脉含情,似有人性,与诗人灵犀相通:而诗人一腔“愉悦”之情,亦洋溢跳荡在这些景物所组成的意象之中。正如王夫之所评:“谢诗……情不虚情,情皆可景;景非滞景,景总含情。”(《古诗评选》)结尾议论,正是“愉悦”之情的理性升华,仿佛水到渠成,势所必然。前人赞其“舒情缀景,畅达理旨,三者兼长,洵堪睥睨一世。”(黄子云《野鸿诗的》)信非溢美。全诗充满了明朗奔放的喜悦情调,确如“东海扬帆,风日流丽。”(《敖陶孙诗评》)难怪连大诗人李白也喜欢引用此诗佳句:“故人赠我我不违,著令山水含清晖。顿惊谢康乐,诗兴生我衣。襟前林壑敛瞑色,袖上云霞收夕霏。”(《酬殷明佐见赠五云裘歌》)即此亦可见其影响之一斑。

谢灵运石壁精舍还湖中作创作背景

宋景平元年(公元423年)秋天,谢灵运托病辞去永嘉(治所在今浙江温州)太守职务,回到故乡会稽始宁(今浙江上虞)的庄园里。石壁精舍就是他在北山营立的一处书斋。精舍,即儒者授生徒之处,后人亦称佛舍为精舍。此诗当作于元嘉元年至三年(公元424-426年)之间。

诗人谢灵运的古诗

初入南城诗

南北朝 谢灵运

弄波不辍手,玩景岂停目。虽未登云峰,且以欢水宿。

游赤石进帆海诗

南北朝 谢灵运

首夏犹清和。
芳草亦未歇。
水宿淹晨暮。
阴霞屡兴没。
周览倦瀛壖。
况乃陵穷发。
川后时安流。
天吴静不发。
扬帆采石华。
挂席拾海月。
溟涨无端倪。
虚舟有超越。
仲连轻齐组。
子牟眷魏阙。
矜名道不足。
适己物可忽。
请附任公言。
终然谢天伐。

拟魏太子邺中集诗八首 其六 应玚

南北朝 谢灵运

嗷嗷云中雁,举翮自委羽。求凉弱水湄,违寒长沙渚。

顾我梁川时,缓步集颍许。一旦逢世难,沦薄恒羁旅。

天下昔未定,托身早得所。官渡厕一卒,乌林预艰阻。

晚节值众贤,会同庇天宇。列坐荫华榱,金樽盈清醑。

始奏延露曲,继以阑夕语。调笑辄酬答,嘲谑无惭沮。

倾躯无遗虑,在心良已叙。

游南亭

南北朝 谢灵运

时竟夕澄霁,云归日西驰。
密林含余清,远峰隐半规。
久痗昏垫苦,旅馆眺郊歧。
泽兰渐被径,芙蓉始发迟。
未厌青春好,已睹朱明移。
戚戚感物叹,星星白发垂。
乐饵情所止,衰疾忽在斯。
逝将候秋水,息景堰旧崖。
我志谁与亮?赏心惟良知。

登江中孤屿诗

南北朝 谢灵运

江南倦历览,江北旷周旋。怀新道转迥,寻异景不延。

乱流趋孤屿,孤屿媚中川。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

表灵物莫赏,蕴真谁为传。想像昆山姿,缅邈区中缘。

始信安期术,得尽养生年。

从斤竹涧越岭溪行

南北朝 谢灵运

猿鸣诚知曙,谷幽光未显。
岩下云方合,花上露犹泫。
逶迤傍隈隩,迢递陟陉岘。
过涧既厉急,登栈亦陵缅。
川渚屡径复,乘流玩回转。
苹萍泛沉深,菰蒲冒清浅。
企石挹飞泉,攀林摘叶卷。
想见山阿人,薜萝若在眼。
握兰勤徒结,折麻心莫展。
情用赏为美,事昧竟谁辨?
观此遗物虑,一悟得所遣。

拟魏太子邺中集诗 阮瑀

南北朝 谢灵运

管书记之任,有优渥之言。
河洲多沙尘,风悲黄云起。
金羁相驰逐,联翩何穷已。
庆云惠优渥,微薄攀多士。
念昔渤海时,南皮戏清沚。
今复河曲游,鸣葭泛兰汜。
躧步陵丹梯,并坐侍君子。
妍谈既愉心,哀弄信睦耳。
倾酤系芳醑,酌言岂终始。
自从食蓱来,唯见今日美。

入华子岗是麻源第三谷五言

南北朝 谢灵运

南州实炎德,桂树凌寒山。
铜陵映碧润,石磴泻红泉。
既枉隐沦客,亦栖肥遯贤。
险径无测度,天路非术阡。
遂登羣峯首,邈若升云烟。
羽人绝髣髴,丹丘徒空筌。
图牒复摩灭,碑版谁闻传?莫辩百世后,安知千载前。
且申独往意,乘月弄潺湲。
恒充俄顷用,岂为古今然!

答谢惠连诗

南北朝 谢灵运

怀人行千里,我劳盈十旬。别时花灼灼,别后叶蓁蓁。

于南山往北山经湖中瞻眺

南北朝 谢灵运

朝旦发阳崖,景落憩阴峰。
舍舟眺迥渚,停策倚茂松。
侧径舟窈窕,环洲亦玲珑。
俯视乔木杪,仰聆大壑淙。
石横水分流,林密蹊绝踪。
解作竟何感?升长皆丰容。
初篁苞绿箨,新蒲含紫茸。
海鸥戏春岸,天鸡弄和风。
抚化心无厌,览物眷弥重。
不惜去人远,但恨莫与同。
孤游非情叹,赏废理谁通?

拟魏太子邺中集诗 陈琳

南北朝 谢灵运

袁本初书记之士,故述丧乱事多。
皇汉逢屯邅,天下遭氛慝。
董氏沦关西,袁家拥河北。
单民易周章,窘身就羁勒。
岂意事乖己,永怀恋故国。
相公实勤王,信能定蝥贼。
复覩东都辉,重见汉朝则。
余生幸已多,矧乃值明德。
爱客不告疲,饮燕遗景刻。
夜听极星阑,朝游穷曛黑。
哀哇动梁埃,急觞荡幽默。
且尽一日娱,莫知古来惑。

拟魏太子邺中集诗 王粲

南北朝 谢灵运

家本秦川,贵公子孙,遭乱流寓,自伤情多。
幽厉昔崩乱,桓灵今板荡。
伊洛既燎烟,函崤没无像。
整装辞秦川,秣马赴楚壤。
沮漳自可美,客心非外奖。
常叹诗人言,式微何由往。
上宰奉皇灵,侯伯咸宗长。
云骑乱汉南,纪郢皆扫荡。
排雾属盛明,披云对清朗。
庆泰欲重叠,公子特先赏。
不谓息肩愿,一旦值明两。
并载游邺京,方舟泛河广。
绸缪清燕娱,寂寥梁栋响。
既作长夜饮,岂顾乘日养!

夜发石关亭诗

南北朝 谢灵运

随山逾千里,浮溪将十夕。鸟归息舟楫,星阑命行役。

亭亭晓月映,泠泠朝露滴。

拟魏太子邺中集诗 刘桢

南北朝 谢灵运

卓荦偏人,而文最有气,所得颇经奇。
贫居晏里闬,少小长东平。
河兖当冲要,沦飘薄许京。
广川无逆流,招纳厕羣英。
北渡黎阳津,南登纪郢城。
既览古今事,颇识治乱情。
欢友相解达,敷奏究平生。
矧荷明哲顾,知深觉命轻。
朝游牛羊下,暮坐括揭鸣。
终岁非一日,传巵弄新声。
辰事既难谐,欢愿如今并。
唯羡肃肃翰,缤纷戾高冥。

山家诗

南北朝 谢灵运

中为天地物,今为鄙夫有。

斋中读书

南北朝 谢灵运

昔余游京华,未尝废丘壑。
矧乃归山川,心迹双寂寞。
虚馆绝诤讼,空庭来鸟雀。
卧疾丰暇豫,翰墨时间作。
怀抱观古今,寝食展戏谑。
既笑沮溺苦,又哂子云阁。
执戟亦以疲,耕稼岂云乐。
万事难并欢,达生幸可托。

登永嘉绿嶂山

南北朝 谢灵运

裹粮杖轻策,怀迟上幽室。
行源径转远,距陆情未毕。
澹潋结寒姿,团栾润霜质。
涧委水屡迷,林迥岩逾密。
眷西谓初月,顾东疑落日。
践夕奄昏曙,蔽翳皆周悉。
蛊上贵不事,履二美贞吉。
幽人常坦步,高尚邈难匹。
颐阿竟何端,寂寂寄抱一。
恬如既已交,缮性自此出。

初往新安至桐庐口诗

南北朝 谢灵运

絺绤虽凄其,授衣尚未至。感节良已深,怀古亦云思。

不有千里棹,孰申百代意。远协尚子心,遥得许生计。

既及泠风善,又即秋水驶。江山共开旷,云日相照媚。

景夕群物清,对玩咸可憙。

书帙铭

南北朝 谢灵运

怀幽卷赜,戢妙抱密。用舍以造,舒卷不失。亮惟勤玩,无或暇逸。

晚出西射堂诗

南北朝 谢灵运

步出西城门。
遥望城西岑。
连鄣叠巘崿。
青翠杳深沉。
晓霜枫叶丹。
夕曛岚气阴。
节往戚不浅。
感来念已深。
羁雌恋旧侣。
迷鸟怀故林。
含情尚劳爱。
如何离赏心。
抚镜华缁鬓。
揽带缓促衿。
安排徒空言。
幽独赖鸣琴。
谢灵运

谢灵运

谢灵运(385年-433年),东晋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人,出生在会稽始宁(今浙江上虞),原为陈郡谢氏士族。东晋名将谢玄之孙,小名“客”,人称谢客。又以袭封康乐公,称谢康公、谢康乐。著名山水诗人,主要创作活动在刘宋时代,中国文学史上山水诗派的开创者。由谢灵运始,山水诗乃成中国文学史上的一大流派,最著名的是《山居赋》,也是见诸史册的第一位大旅行家。谢灵运还兼通史学,工于书法,翻译佛经,曾奉诏撰《晋书》。《隋书·经籍志》、《晋书》录有《谢灵运集》等14种。 ► 97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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