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轻薄儿,意气多豪侠。争誇朱颜事年少,肯慰白发将花插。
尚书好事与俗殊,怜我霜毛苦萧飒。赠以洛阳花满盘,斗丽争奇红紫杂。
两京相去五百里,几日驰来足何捷。紫檀金粉香未吐,绿萼红苞露犹浥。
谓我尝为各阳客,颇向此花曾涉猎。忆昔进士初登科,始事相公沿吏牒。
河南官属尽贤俊,洛城池籞相连接。我时年才二十馀,每到花开如蛱蝶。
姚黄魏红腰带鞓,泼墨齐头藏绿叶。鹤翎添色又其次,此外虽妍犹婢妾。
尔来不觉三十年,岁月才如熟羊胛。无情草木不改色,多难人生自摧拉。
见花了了虽旧识,感物依依几抆睫。念昔逢花必沽酒,起坐驩呼屡倾榼。
而今得酒复何为,爱花绕之空百匝。心衰力懒难勉彊,与昔一何殊勇怯。
感公意厚不知报,墨笔淋漓口徒嗫。
菱溪之石有六,其四为人取去,而一差小而尤奇,亦藏民家。其最大者,偃然僵卧于溪侧,以其难徒,故得独存。每岁寒霜落,水涸而石出,溪旁人见其可怪,往往祀以为神。
菱溪,按图与经皆不载。唐会昌中,刺史李渍为《荇溪记》,云水出永阳岭,西经皇道山下。以地求之,今无所谓荇溪者。询于滁州人,曰此溪是也。杨行密有淮南,淮人讳其嫌名,以荇为菱;理或然也。
溪旁若有遗址,云故将刘金之宅,石即刘氏之物也。金,伪吴时贵将,与行密俱起合淝,号三十六英雄,金其一也。金本武夫悍卒,而乃能知爱赏奇异,为儿女子之好,岂非遭逢乱世,功成志得,骄于富贵之佚欲而然邪?想其葭池台榭、奇木异草与此石称,亦一时之盛哉!今刘氏之后散为编民,尚有居溪旁者。
予感夫人物之废兴,惜其可爱而弃也,乃以三牛曳置幽谷;又索其小者,得于白塔民朱氏,遂立于亭之南北。亭负城而近,以为滁人岁时嬉游之好。
夫物之奇者,弃没于幽远则可惜,置之耳目则爱者不免取之而去。嗟夫!刘金者虽不足道,然亦可谓雄勇之士,其平生志意,岂不伟哉。及其后世,荒堙零落,至于子孙泯没而无闻,况欲长有此石乎?用此可为富贵者之戒。而好奇之士闻此石者,可以一赏而足,何必取而去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