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人卜筑向林塘,插架图书万卷藏。白板扉开图对面,赤栏桥跨水中央。
佳宾日日来闲径,小犬时时吠短墙。蕲簟展来欺竹色,湘帘捲处动波光。
苍松露滴琴声净,玉麈风含笑语凉。渺渺鸥边菰叶短,轻轻燕外柳丝长。
回飙静听牙签响,清昼时闻臈瓮香。未暇赋诗招隐逸,从教濯足咏沧浪。
怜君有志营先业,嗟我无由老故乡。珍重却翁尤好事,何妨佳婿坦东床。
水龙吟 印昆以师曾拟香光仿北苑渴笔山水纨扇遗墨徵题,是癸丑冬 ...
可怜团扇家家,家珍并数君知否。京尘梦迹,十年堪记,来时癸丑。
三绝成名,万回经眼,几人低首。更萧斋一本,师门再叹,比灵运,人都后。
何处江山如此,尽迷离乍无还有。烟中渴墨,雨中枯管,任人妍丑。
千叠愁心,许多绵渺,只容皴皱。似图中诉我,萦思旧事,又经重九。
凶音忽逐海潮来,天半愁云结不开。到耳飞霜三伏月,惊心旱地一声雷。
未消气运兴衰感,已负乾坤干济才。怨魄料应思故土,枝头定化子规哀。
与谁击楫誓中流,独负苍生百万忧。有志将军难系越,无聊王粲悔依刘。
雄文犹发经天焰,傲骨难为浊世留。见说骑鲸东海去,一时草木尽生愁。
每感恩私国士怜,相将大地扫狼烟。我惭磨盾随人后,公肯著鞭让祖先。
大厦奈难支一木,孤坟从此了千年。平生奇气埋非易,应发光芒夜烛天。
三年渡海奉慈闱,东望应多泪雨飞。病竟梦鸡成不起,魂如化鹤总愁归。
天心时事真难测,城郭人民半已非。热血满腔无处诉,感恩知己独沾衣。
鲲鹏衔奋九霄翰,谁识胸中有范韩。毕竟志高尚忤俗,多因才大未为官。
一生实行完人少,百折刚肠入世难。天与数奇兼命短,不教上策计全安。
不堪回首忆当时,一诀翻成永别离。前辈风流今顿尽,古贤气谊世还谁。
吾生有恨频看剑,公去何人为定诗。万里海天千点泪,只□樽酒吊江湄。
前无往古后无今,抱负谁能识浅深。每遇穷途常解橐,时逢佳士辄倾襟。
贫偏爱客常悬榻,诗独惊人合铸金。愧我粗才难作传,微吟聊壮一生心。
闻骑箕尾出尘寰,想叩刚风上帝关。难得美人甘死报,谁令壮士不生还。
创深冀挽天心转,力竭终忧国步艰。抱此三年应郁郁,故教饮恨入冥间。
不信昆明有劫灰,忍将逝水九牛回。惊天手为支危出,避地家全脱险来。
渡海高人方草莽,应星徵士忽尘埃。杜陵野老忧时切,我欲吟诗补七哀。
帝书徵向白云乡,抛却高年总断肠。后嗣谁培兰茁秀,前程空了桂花香。
公当地下驱羊豕,我尚人间伴虎狼。何日扁舟浮海去,冢头并吊两鸳鸯。
齐人有冯谖者,贫乏不能自存,使人属孟尝君,愿寄食门下。孟尝君曰:“客何好?”曰:“客无好也。”曰:“客何能?”曰:“客无能也。”孟尝君笑而受之曰:“诺。”
左右以君贱之也,食以草具。居有顷,倚柱弹其剑,歌曰:“长铗归来乎!食无鱼。”左右以告。孟尝君曰:“食之,比门下之客。”居有顷,复弹其铗,歌曰:“长铗归来乎!出无车。”左右皆笑之,以告。孟尝君曰:“为之驾,比门下之车客。”于是乘其车,揭其剑,过其友曰:“孟尝君客我。”后有顷,复弹其剑铗,歌曰:“长铗归来乎!无以为家。”左右皆恶之,以为贪而不知足。孟尝君问:“冯公有亲乎?”对曰,“有老母。”孟尝君使人给其食用,无使乏。于是冯谖不复歌。
后孟尝君出记,问门下诸客:“谁习计会,能为文收责于薛者乎?”冯谖署曰:“能。”孟尝君怪之,曰:“此谁也?”左右曰:“乃歌夫长铗归来者也。”孟尝君笑曰:“客果有能也,吾负之,未尝见也。”请而见之,谢曰:“文倦于事,愦于忧,而性懧愚,沉于国家之事,开罪于先生。先生不羞,乃有意欲为收责于薛乎?”冯谖曰:“愿之。”于是约车治装,载券契而行,辞曰:“责毕收,以何市而反?”孟尝君曰:“视吾家所寡有者。”
驱而之薛,使吏召诸民当偿者,悉来合券。券遍合,起,矫命,以责赐诸民。因烧其券。民称万岁。
长驱到齐,晨而求见。孟尝君怪其疾也,衣冠而见之,曰:“责毕收乎?来何疾也!”曰:“收毕矣。”“以何市而反?”冯谖曰;“君之‘视吾家所寡有者’。臣窃计,君宫中积珍宝,狗马实外厩,美人充下陈。君家所寡有者,以义耳!窃以为君市义。”孟尝君曰:“市义奈何?”曰:“今君有区区之薛,不拊爱子其民,因而贾利之。臣窃矫君命,以责赐诸民,因烧其券,民称万岁。乃臣所以为君市义也。”孟尝君不悦,曰:“诺,先生休矣!”
后期年,齐王谓孟尝君曰:“寡人不敢以先王之臣为臣。”孟尝君就国于薛,未至百里,民扶老携幼,迎君道中。孟尝君顾谓冯谖:“先生所为文市义者,乃今日见之。”
冯谖曰:“狡兔有三窟,仅得免其死耳;今君有一窟,未得高枕而卧也。请为君复凿二窟。”孟尝君予车五十乘,金五百斤,西游于梁,谓惠王曰:“齐放其大臣孟尝君于诸侯,诸侯先迎之者,富而兵强。”于是梁王虚上位,以故相为上将军,遣使者黄金千斤,车百乘,往聘孟尝君。冯谖先驱,诫孟尝君曰:“千金,重币也;百乘,显使也。齐其闻之矣。”梁使三反,孟尝君固辞不往也。
齐王闻之,君臣恐惧,遣太傅赍黄金千斤、文车二驷,服剑一,封书,谢孟尝君曰:“寡人不祥,被于宗庙之祟,沉于谄谀之臣,开罪于君。寡人不足为也;愿君顾先王之宗庙,姑反国统万人乎!”冯谖诫孟尝君曰:“愿请先王之祭器,立宗庙于薛。”庙成,还报孟尝君曰:“三窟已就,君姑高枕为乐矣。”
孟尝君为相数十年,无纤介之祸者,冯谖之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