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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奸论

宋代 苏洵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静者,乃能见微而知著。月晕而风,础润而雨,人人知之。人事之推移,理势之相因,其疏阔而难知,变化而不可测者,孰与天地阴阳之事。而贤者有不知,其故何也?好恶乱其中,而利害夺其外也!

  昔者,山巨源见王衍曰:“误天下苍生者,必此人也!”郭汾阳见卢杞曰:“此人得志。吾子孙无遗类矣!”自今而言之,其理固有可见者。以吾观之,王衍之为人,容貌言语,固有以欺世而盗名者。然不忮不求,与物浮沉。使晋无惠帝,仅得中主,虽衍百千,何从而乱天下乎?卢杞之奸,固足以败国。然而不学无文,容貌不足以动人,言语不足以眩世,非德宗之鄙暗,亦何从而用之?由是言之,二公之料二子,亦容有未必然也!

  今有人,口诵孔、老之言,身履夷、齐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与造作言语,私立名字,以为颜渊、孟轲复出,而阴贼险狠,与人异趣。是王衍、卢杞合而为一人也。其祸岂可胜言哉?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臣虏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丧面,而谈诗书,此岂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鲜不为大奸慝,竖刁、易牙、开方是也。以盖世之名,而济其未形之患。虽有愿治之主,好贤之相,犹将举而用之。则其为天下患,必然而无疑者,非特二子之比也。

  孙子曰:“善用兵者,无赫赫之功。”使斯人而不用也,则吾言为过,而斯人有不遇之叹。孰知祸之至于此哉?不然。天下将被其祸,而吾获知言之名,悲夫!

苏洵辨奸论译文一

  事情的发展必定会有一定的结局,道理有它原本就该如此的规律。天下只有表现冷静的人,才能从细微之处预见到日后将会发生的显著变化。月亮周围出现了晕圈预示着将要刮风,房屋的石柱返潮湿润预示着将要下雨,这是人人皆知的事。人事的发展变化,情理和形势之间的因果关系,也是空疏渺茫难以尽知,千变万化而无法预先料到的,怎么能和天地阴阳的变化相比?即便是贤能的人对此也有所不解。这是什么原因呢?这是由于喜爱和憎恨扰乱了他们的内心,利害关系又影响了他们的行动啊!
  从前山巨源见到王衍,说:“将来给天下百姓带来灾难的,一定是这个人!”郭汾阳见到卢杞,说:“这个人一旦得志,我的子孙就会被他杀得一个不留!”现在分析一下他们所说的话。其中的道理是可以料想到的。依我看来,王衍之为人,从容貌和谈吐上,确实具备了欺世盗名的条件。但是他不妒忌别人,不贪图钱财,只是随大流。如果晋朝当时没有惠帝这个昏君,当政者即使只是一个中等的君主,就算是有成百上千个王衍这样的人,又怎能扰乱天下呢?卢杞那样的奸诈,确实足以败坏国家。但是他不学无术,容貌不足以动人,言谈不足以蒙蔽社会,如果不是遇到德宗这样的鄙陋昏庸的君主,又怎能受到重用呢?由此说来,山、郭二公对王、卢二人所作的预言,也未必完全如此啊!
  现在有人嘴里背诵着孔子、老子的话,亲身实践着伯夷、叔齐的行为,收罗了一批追求名声和不得志的士人,相互制造舆论,私下里互相标榜,以为自己是颜渊、孟轲再世,然而他们为人阴险狠毒,和一般人的志趣不同。这是把王衍和卢杞合成一个人了。他在社会上酿造的祸害还能说得完吗?脸面脏了不忘洗脸,衣服脏了不忘洗衣,这本是人之常情。现在他却不是这样,身穿奴仆的衣服,吃猪狗的食物,头发蓬乱得像囚犯,表情哭丧着像家里有人去世,却在那里大谈《诗》《书》,这难道说是人的真实的心情吗?凡是办事不近人情的,很少不成为大奸大恶之辈,竖刁、易牙、开方就是这样的人。此人借助当世享有盛名之力,来促成他尚未形成气候的祸患。虽然有励精图治的君主,敬重贤才的宰相,也还是会选拔并重用他的。这样,他将成为天下的祸患,是必定无疑的了,这就不只是王、卢二人所能比拟的。
  孙子说:“善于用兵的人,并没有显赫的功勋。”如果这个人没有被重用,那么我的话就有些过头了,而此人就会有怀才不遇的感慨。谁又能知道祸患会达到上述这种地步呢?不然的话,天下将要蒙受他的祸害,而我也会获取卓有远见的名声,那就太可悲了!

苏洵辨奸论译文二

  事情的发展有必然如此的原因,情理有原本如此的根源。只有天下最冷静的有修养的人,才能从细微的变化中预知发展的结果。月亮周围起晕,将要刮风,屋柱石础返潮,将要下雨,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人世间事情的发展变化,道理情势的相互因循,其空疏难知、变化莫测的程度,怎能与天地阴阳之事相比呢?而贤能的人也有不知道的,那是什么缘故呢?是爱憎的感情扰乱了他们的思想,利害得失的考虑影响了他们的行为。
  从前,山巨源见到王衍后,就说:“将来贻害天下百姓的,一定是这个人。”郭子仪见到卢杞后,就说:“这个人如果得志,我的子孙就会一个也留不下来。”从今天的情况分析起来,那道理确实是可以预见的。依我看来,王衍这个人,容貌言语方面,确实有欺世盗名的地方,然而,他不忌恨别人,不妄求,只是随波逐流,假使晋朝当时没有惠帝这个呆子,哪怕仅是一个一般的君主,即使有千百个像王衍这样的人,又怎么能把天下搞乱呢?卢杞的奸险,固然足以败坏国家,但是他不学无术,容貌不足以动人,言谈不足以欺世,如果不是遇到鄙陋昏庸的唐德宗,又怎么会得到重用呢?由此说来,山、郭二公对王、卢二人的预言,或许也未必一定如此。
  现在有个人,口中说着孔子、老子的话,亲身实践着伯夷、叔齐的行为,招纳一些沽名钓誉之士和不得志的人,共同制造舆论、自我标榜,(把自己)说成是颜渊再世孟轲复生,实际上却居心叵测,阴险狠毒,与一般人的志趣不同。这人是把王衍、卢杞合于一身了,他造成的祸害难道可以用语言形容吗?面孔脏了不忘洗脸,衣服脏了不忘洗衣服,这是人之常情。现在(这个人)却不是这样,穿奴仆穿的衣服,吃猪狗吃的食物,头发蓬乱像囚徒一样,满面灰尘像居丧一样,却大谈诗书,这难道是他的真性情吗?凡是做事不近人情的人,很少不成为大奸大恶的,竖刁、易牙、开方就是这样的人。用盖世的好名声,来促成他尚未形成的祸患,虽然有想把国家治好的君主,爱好贤才的宰相,还是会举荐他,任用他的。那么他成为天下的祸患,将是必然而没有疑问的,这就不只是王、卢二人所能比得上的了。
  孙子说:“善于用兵的人,并无显赫的功勋。”假使这人不被重用,那么我的话就说错了,而这个人会有怀才不遇的感叹。谁能知道祸患将会到这样严重的地步呢?假使不是这样的,(他受到了重用)天下将要遭受到他的祸害,而我会获得能见微知著、察言识人的美名,那就太可悲了。

苏洵辨奸论注释

注释
静者:指能够冷静地观察周围事物而做出合理结论的贤人。
天地阴阳之事:指自然现象。古人认为自然界有阴阳二气,二气交互发生作用,便产生了形形色色的自然变化。
贤者:旧说以为是影射欧阳修。据史书记载,曾巩曾向欧阳修推荐王安石的文章,欧阳修大加赞赏,并帮助王安石考取了进士。
山巨源:山涛(205—283),字巨源,晋初人,任吏部尚书,为当时的“竹林七贤”之一。他喜好评论人物,对王衍的评价不高。王衍(256—311):字夷甫,晋初人,任尚书令、太尉。衍有盛才,常自比子贡。当时晋室诸王擅权,他周旋于诸王间,唯求自全之计,后死于战乱之中。
郭汾阳:即郭子仪(697—781),唐华州(今属陕西)人,累官至太尉、中书令,曾平定安史之乱,破吐蕃,以一身系国家安危者二十年,后封为汾阳郡王,世称郭汾阳。卢杞:字子良,唐滑州(今河南滑县一带)人,唐德宗时任宰相,搜刮民财,排斥异己。杞相貌丑陋,好口辩。后被贬职死于外地。
忮(zhì):嫉恨。
惠帝:晋惠帝(290—306在位),晋开国君主司马炎之子,以痴呆闻名。他在位时不理朝政,大权旁落,终导致“八王之乱”,晋室随之衰败。
眩(xuàn):通“炫”,惑乱。
德宗:唐德宗(780—805在位),唐代晚期的庸君,他削去郭子仪的兵权,重用卢杞,导致朝政紊乱。

苏洵辨奸论鉴赏

  把《辨奸论》全文连贯起来看,在写作目的上,作者确有所指,而所指的具体人物,作者又未点明。我们也没有必要进行烦琐考证。仅就立意谋篇上来说,本文确属古文中的名篇。
  作者提出的“见微知著”的观点是有一定道理的。不要轻视小事情,大事情都是由小事情积累而成的。“防微杜渐”早就是古人奉为圭臬的名言。正如清人吴楚材所说:“见微知著,可为千古观人之法。”
  本文突出的成功之处在于谋篇。文章开始先将天象和人事进行比较,指出了人事比天象更难掌握,并说明这是由于“好恶”和“利害”所形成的必然结果。言之有理,持之有故,不能不令人首肯。接着,又通过历史上山涛、郭子仪对王衍、卢杞的评论,说明了山、郭二人的评论虽有一定道理,但也有所疏漏,这就为下文的“今有人”起了铺垫作用。本文的第三段是作者倾注全力发泄的部分,将“今有人”的种种表现尽情地加以刻画,一气呵成,有如飞瀑狂泄,其笔锋之犀利,论证之严谨,不能不令人叹为观止。而在结尾处,作者又留有余地地提出两种可能出现的情况,这就使人感到作者所持的公允的态度。
  作者在批评“有的人”时,把生活习惯(如不修边幅)也作为攻击的口实,未免失之偏颇了。但是,这点微疵并不足以影响本文的成就。

苏洵辨奸论创作背景

  1069年,王安石开始推行新法,遭到保守人士的反对。保守派为打击王安石,传出了这篇文章,并署名为已死去的苏洵,借以闲适作者早在王安石变法之前就“见微知著”,预见到他得志必为奸。《辨奸论》是否是苏洵所作,学术界有不同的观点。

苏洵辨奸论赏析

  《辨奸论》旨在诋毁王安石,竭力反对“新党”,抛开其本旨,有二点与当今相类:
  其一,作者谓王安石“口诵孔老之书,身履夷齐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与造作语言,私立名字,以为颜渊、孟轲复出,而阴贼险狠,与人异趣。是王衍、卢杞合而为一人也,其祸岂可胜言哉?”王安石是否如此,且不论。但阴贼险狠如王卢之合一,代有其人,今也不鲜,这是此论给予后人的启迪之一,须警惕而“辨”。否则,其祸轻则杀身,重则祸国殃民。
  其二,作者提到一种“不近人情”的现象:“衣臣虏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丧面,而谈诗书,此岂其情也哉?”然而这一看来违反常情的情况,在1957年夏之后以及“文革”中,屡见于囹圄。这是悲剧,当然,古人是无从预料这种悲剧的。

苏洵辨奸论题解

  《辨奸论》作者认为,事情皆有一定的规律,只要能够仔细观察并把握规律,就能见微知著,因此人们可以通过观察行为而在祸乱发生之前就发现作乱的奸臣。历来有人认为这篇文章的本意暗中批判王安石,也有人认为此文并非苏洵所作,未有定论。
  《辨奸论》着重分析了一些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从中得出了“见微知著”的结论,给读者提出了如何识人的参考意见。这也是宋代散文中的一篇名作。《辨奸论》作者尚有争议。旧说以为是苏洵为了讥讽王安石的“不近人情”而作,后经清人考证,又定为宋人邵伯温假托苏洵之名的伪作。

诗人苏洵的古诗

颜书四十韵

宋代 苏洵

任君北方来,手出《邠州碑》。
为是鲁公写,遗我我不辞。
鲁公实豪杰,慷慨忠义姿。
忆在天宝末,变起渔阳师。
猛士不敢当,儒生横义旗。
感激数十郡,连衡斗羌夷。
新造势尚弱,胡马力未衰。
用兵竟不胜,叹息真数奇。
杲兄死常山,烈士泪满颐。
鲁公不死敌,天下皆熙熙。
奈何不爱死,再使踏鲸鳍?公固不畏死,吾实悲当时。
缅邈念高谊,惜哉我生迟。
近日见异说,不知作者谁。
云公本不死,此事亦已奇。
〈或云公尸解。
虽见杀,而实不死。
〉大抵天下心,人人属公思。
加以不死状,慰此苦叹悲。
我欲哭公墓,莽莽不可知。
爱其平生迹,往往或孑遗。
此字出公手,一见减叹咨。
使公不善书,笔墨纷讹痴。
思其平生事,岂忍弃路岐?况此字颇怪,堂堂伟形仪。
骏极有深稳,骨老成支离。
点画乃应和,关连不相违。
有如一人身,鼻口耳目眉。
彼此异状貌,各自相结维。
离离天上星,分如不相持。
左右自缀会,或作斗与箕。
骨严体端重,安置无欹危。
篆鼎兀大腹,高屋无弱楣。
古器合尺度,法物应矩规。
想其始下笔,庄重不自卑。
虞柳岂不好,结束烦馽羁。
笔法未离俗,庸手尚敢窥。
自我见此字,得纸无所施。
一车会百木,斤斧所易为。
团团彼明月,欲画形终非。
谁知忠义心,余力尚及斯。
因此数幅纸,使我重叹嘻。

题白帝庙

宋代 苏洵

谁开三峡才容練,长使群雄苦力争,
熊氏凋零馀旧族,成家寂寞闭空城。
永安就死悲玄德,八阵劳神叹孔明。
白帝有灵应自笑,诸公皆败岂由兵。

答二任

宋代 苏洵

鲁人贱夫子,鸣丘指东家。
当时虽未遇,弟子已如麻。
奈何乡闾人,曾不为叹嗟。
区区吴越间,间骨不惮遐。
羽见反不怪,海人等龙蝦。
嗟我何足道,穷居出无车。
昨者入京洛,文章彼人夸。
故旧未肯信,闻之笑呀呀。
独有两任子,知我有足嘉,
远游苦相念,长篇寄芬葩。
我道亦未尔,子得无增加。
贫穷已衰老,短发垂髿髿。
重禄无意取,思治山中畬。
往岁栽苦竹,细密如蒹葭。
庭前三小山,本为山中楂。
当前凿方池,寒泉照谽谺。
玩此可竟日,胡为踏朝衙。
何当子来会,酒食相邀遮。
愿为久相敬,终始无疵瑕。
闲居各无事,数来饮流霞。

管仲论

宋代 苏洵

  管仲相桓公,霸诸侯,攘夷狄,终其身齐国富强,诸侯不敢叛。管仲死,竖刁、易牙、开方用,威公薨于乱,五公子争立,其祸蔓延,讫简公,齐无宁岁。夫功之成,非成于成之日,盖必有所由起;祸之作,不作于作之日,亦必有所由兆。故齐之治也,吾不曰管仲,而曰鲍叔。及其乱也,吾不曰竖刁、易牙、开方,而曰管仲。何则?竖刁、易牙、开方三子,彼固乱人国者,顾其用之者,威公也。夫有舜而后知放四凶,有仲尼而后知去少正卯。彼威公何人也?顾其使威公得用三子者,管仲也。仲之疾也,公问之相。当是时也,吾意以仲且举天下之贤者以对。而其言乃不过曰:竖刁、易牙、开方三子,非人情,不可近而已。

  呜呼!仲以为威公果能不用三子矣乎?仲与威公处几年矣,亦知威公之为人矣乎?威公声不绝于耳,色不绝于目,而非三子者则无以遂其欲。彼其初之所以不用者,徒以有仲焉耳。一日无仲,则三子者可以弹冠而相庆矣。仲以为将死之言可以絷威公之手足耶?夫齐国不患有三子,而患无仲。有仲,则三子者,三匹夫耳。不然,天下岂少三子之徒哉?虽威公幸而听仲,诛此三人,而其余者,仲能悉数而去之耶?呜呼!仲可谓不知本者矣。因威公之问,举天下之贤者以自代,则仲虽死,而齐国未为无仲也。夫何患三子者?不言可也。五伯莫盛于威、文,文公之才,不过威公,其臣又皆不及仲;灵公之虐,不如孝公之宽厚。文公死,诸侯不敢叛晋,晋习文公之余威,犹得为诸侯之盟主百余年。何者?其君虽不肖,而尚有老成人焉。威公之薨也,一乱涂地,无惑也,彼独恃一管仲,而仲则死矣。

  夫天下未尝无贤者,盖有有臣而无君者矣。威公在焉,而曰天下不复有管仲者,吾不信也。仲之书,有记其将死论鲍叔、宾胥无之为人,且各疏其短。是其心以为数子者皆不足以托国。而又逆知其将死,则其书诞谩不足信也。吾观史鰌,以不能进蘧伯玉,而退弥子瑕,故有身后之谏。萧何且死,举曹参以自代。大臣之用心,固宜如此也。夫国以一人兴,以一人亡。贤者不悲其身之死,而忧其国之衰,故必复有贤者,而后可以死。彼管仲者,何以死哉?

送李才元学士知邛州

宋代 苏洵

贫贱羞妻子,富贵乐乡关。
不见李夫子,得乡今西还。
白马渡浐水,红旗照蜀山。
归来未解带,故旧已满门。
平生浪游处,何者哀王孙。
壮士勿龌龊,千金报一餐。

题阎立本画水官

宋代 苏洵

水官骑苍龙,龙行欲上天。
手攀时且住,浩上乘风船。
不知几何长,足尾犹在渊。
下有二从臣,左右乘鱼鼋。
矍铄相顾视,风举衣袂翻。
女子侍君侧,白颊垂双鬟。
手执雉尾扇,容如未开莲。
从者八九人,非鬼非戎蛮。
出水未成列,先登扬旗旜。
长刀拥旁牌,白羽注强拳。
虽服甲与裳,状貌犹鲸{左鱼右亶}。
水兽不得从,仰面以手扳。
空虚走雷霆,雨电晦九川。
风师黑虎囊,面目昏尘烟。
翼从三神人,万里朝天关。
我从大觉师,得此诡怪编。
画者古阎子,于今三百年。
见者谁不爱,予者诚已难。
在我犹在子,此理宁非禅。
报之以好词,何必画在前。

过木枥观

宋代 苏洵

闻道精阳令,当时此学仙。
练形初似鹤,蜕质竟如蝉。
藓上搘棺石,云生画影莚。
舟中望山上,唯见柏森然。

答陈公美四首

宋代 苏洵

少壮事已远,旧交良可怀。
百年能几何,十载不得偕。
念昔居乡里,游处了无猜。
饮食不相舍,谈笑久所陪。
拜君以为兄,分密谁能开。
齿发俱未老,未至衰与颓。
我子在襁褓,君犹无婴孩。
君后独舍去,为吏天一涯。
我又厌奔走,远引不复来。
岁月杳难恃,区区老吾侪。
况従与君别,多事岁若排。
心力不能救,衰病侵筋骸。
二子皆已冠,如吾苦无才。
君亦已有嗣,眉目秀且佳。
人事知几变,会合终不谐。
昨者本不出,豪杰苦见咍。
郁郁自不乐,谁为子悲哀。
翻然感其说,东走陵巅崖。
不意君在此,得奉笑与诙。
君颜蔚如故,大噱飞尘灰。
我老应可怪,白髭生两腮。
新句辱先赠,古诗许见推。
贤俊非独步,故旧每所乖。
作诗报嘉贶,亦聊以相催。

答二任五言二十韵

宋代 苏洵

鲁人贱夫子,呼丘指东家。
当时虽未遇,弟子已如麻。
奈何乡闾人,曾不为叹嗟。
区区吴越间,问骨不惮遐。
习见反不怪,海人等龙虾。
嗟我何足道,穷居出无车。
昨者入京洛,文章被人夸。
故旧未肯信,闻之笑呀呀。
独有两任子,知我有足嘉。
远游苦相念,长篇寄芬葩。
我道亦未尔,子得无增加?贫穷已衰老,短发垂髿々。
重禄无意取,思治山中畬。
往岁栽苦竹,细密如蒹葭。
庭前三小山,本为水中楂。
当前鉴方池,寒泉照谽岈。
玩此可竟日,胡为踏朝衙?何当子来会,酒食相邀遮?愿为久相敬,终始无疵瑕。
闲居呼无事,数来饮流霞。

我客至止

宋代 苏洵

我客至止,我迎于门。
来升我堂,来饮我尊。
羞鳖不时,詈我不勤。
求我何多,请辞不能。
客谓主人:唯子我然。
求子之多,责子之深,期子于贤。

次韵和缙叔游仲容西园二首 其二

宋代 苏洵

栽松成径百馀尺,隔径开堂似两家。厌事共邀终日饮,渴春先赏后开花。

客来庭树鸣寒鹊,酒入肌肤忆冷蛇。衰病不胜杯酒处,醉归倾倒欲乘车。

藤樽

宋代 苏洵

枯藤生幽谷,蹙缩似无材。
不意犹为累,刳中作酒杯。
君知我好异,赠我酌村醅。
衰意方多感,为君当数开。
藤樽结如螺,村酒绿如水。
开樽自献酬,竟日成野醉。
青莎可为席,白石可为几。
何当酌清泉,永以思君子

游陵云寺

宋代 苏洵

长江触山山欲摧,古佛咒水山之隈,
千航万舸膝前过,仰视绝顶皆徘徊。
足踏重涛怒汹涌,背负乔岳高崔嵬。
予昔过此下荆渚,班班满面生苍苔。
今来重到非旧观,金翠晃荡祥光开。
萦回一径上险绝,却立下视惊心骸。
蜀江迤逦渐不见,沫水腾掉震百雷。
山川变化禹力尽,独有道者尝闵哀。
琢山决水通万里,奔走荆蜀如长街。
世人至今不敢嫚,坐上蜕骨冷不埋。
余今劫劫何所往,愧尔前人空自咍。

送任师中任清江

宋代 苏洵

吾老尚喜事,羡君方少年。
有如伏枥马,看彼始及鞍。
奔腾过吾目,萧条正思边。
谁知脱吾羁,傲睨登太山。
君今始得县,翱翔大江干。
大江多风波,渺然天欲翻。
浩荡吞九野,开阖壮士肝。
人生患不出,局束守一廛。
未尝见大物,不识天地宽。
今君吾乡秀,固已见西川。
去年作边吏,出入烽火间。
儒冠杂武弁,屡与毡裘言。
又当适南土,大浪泛目前。
胸中芥蒂心,吹尽为平田。
陈汤喜形胜,所至常纵观。
吾想君至彼,胸胆当豁然。

従叔母杨氏挽词

宋代 苏洵

老人凋丧悲宗党,寒月凄凉葬旧林。
白发月知邻里暮,伤怀难尽子孙心。
几年赠命涵幽壤,当有铭文记德音。
千里缄词托哀恨,呜呜引者涕中吟。

答张子立见寄

宋代 苏洵

舟行道里日夜殊,佳士恨不久与俱。
峡山行尽见平楚,舍舡登岸身无虞。
念君治所自有处,不复放纵如吾徒。
忆昨相见巴子国,谒我江上颜何娱。
求文得卷读不已,有似骏马行且且。
自言好学老未厌,方册几许鲁作鱼。
古书今文遍天下,架上未有耿不愉。
示我近所集,漫如游通衢。
通衢众所入,癃残诡怪杂沓不辩可叹吁。
文人大约可数者,不过皆在众所誉。
此外何足爱,刓破无四隅。
况予固鲁钝,老苍处群雏。
入赵抱五弦,客齐不吹竽。
山林自窜久不出,回视众俊惊锟鋙。
岂意误见取,骐骥参羸驽。
将观驰骋斗雄健,无乃独不堪长途。
凄风腊月客荆楚,千里适魏劳奔趋。
将行纷乱若无思,强说鄙意惭区区。

云兴于匪

宋代 苏洵

云兴于匪,霿霿为雾。
匪匪不仁,天实不顾。
匪川我享,为我百诉。
岂不畏天,哀此下土。
班班鸤鸠,谷谷晨号。
天乎未雨,余不告劳。
谁为匪川,不如羽毛

送王吏部知徐州

宋代 苏洵

东徐三齐之南邻,夫子岂是三齐人。
辞嚣乞静得此守,走兔入薮鱼投津。
徐州胜绝不须问,请问项籍何去秦?江山雄豪不相下,衣锦游戏欲及晨。
霸王事业今已矣,但有太守朱两轮。
还乡据势与古并,岂有汉戟窥城闉。
论安较利乃公胜,行矣正及汴水匀

与可许惠所画舒景以诗督之

宋代 苏洵

枯松怪石霜竹枝,中有可爱知者谁。
我能知之不能说,欲说常恐天真非。
羡君笔端有新意,倏忽万状成一挥。
使我忘言惟独笑,意所欲说辄见之。
问胡为然笑不答,无乃君亦难为辞。
昼行书空夜画被,方其得意尤若痴。
纷纷落纸不自惜,坐客争夺相谩欺。
贵豪满前谢不与,独许见赠怜我衰。
我当枕簟卧其下,暮续膏火朝忘炊。
门前剥喙不须应,老病人谁称我为。

欧阳永叔白兔

宋代 苏洵

飞鹰搏平原,禽兽乱衰草。
苍茫就擒执,颠衰莫能保。
白兔不忍杀,叹息爱其老。
独生遂长拘,野性始惊矫。
贵人识筠笼,驯扰渐可抱。
谁知山林宽,穴处颇自好。
高飚动槁叶,群窜迹如扫。
异质不自藏,照野明暠暠。
猎夫指之笑,自匿苦不早。
何当骑蟾蜍,灵杵手自捣。
苏洵

苏洵

  苏洵(1009年-1066年),字明允,汉族,眉州眉山(今属四川眉山人)。北宋文学家,与其子苏轼、苏辙合称“三苏”,均被列入“唐宋八大家”。苏洵长于散文,尤擅政论,议论明畅,笔势雄健,有《嘉祐集》传世。 ► 44篇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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